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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顿几乎在监狱里呆了一辈子(这令人感到讽刺,不过事实上作为监狱长他在监狱里的时间确实比绝大多数囚犯长得多),却从未见过“红鹿”这样的人。
他让卡尔顿感到害怕——卡尔顿仇恨承认这一点,可是内心却是清楚的,他没有办法否认自己对“红鹿”的恐惧。那并不是可以用理智来控制的情绪。
实际上,在与“红鹿”见面的短暂时间里,那名连环杀手表现得甚至可以说得上彬彬有礼。而从数据上来说,“红鹿”杀人的手段并不是最残忍的,数量也不是最多的,可是,他却是最“邪恶”的——不不不,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本身就是“邪恶”的一部分。
能够在松鸦湾这种鬼地方呆这么久的人,第六感觉总是很灵敏的,卡尔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几乎是在对上“红鹿”的第一眼,卡尔顿变从那个男人的瞳孔里看到了纯粹的黑暗。
——就像是在与深渊对视。
直到现在,卡尔顿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在那一刻的感觉,像是有无数条蛇慢慢从袖口和颈部蠕动而过,呼吸都会开始变得困难,他必须咬紧口颊内部的肌肉才不至于发抖。
至少在表面上,卡尔顿维持了冷静。
“红鹿”却朝着他微妙地笑了起来。
“别害怕,这只是门上的灰尘而已。”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EL代指的是神……
为了防止有人迷惑说明一下这个倒霉娃就是我们的小受加尔文。
嗯,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小男孩。
第3章
卡尔顿的瞳孔缩成了小小的一个点。
他瞪着“红鹿”,表情就像是看到了鬼。
“你说的‘门’……是指的你说的那些‘门’?”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冒出了刺耳的,好像声带被拉长一样的声音。
这是一句古怪的问话,可是卡尔顿相信“红鹿”听懂了——包括办公室里那些神经紧绷的押解警官们也应该听懂了,他们的表情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卡尔丹知道他们也听说过“红鹿”在被捕后那些古怪的言论——那些“门”。
事实上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觉得“红鹿”会被送入监狱,他看上去更加适合进入精神病院,因为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那样的……那样的难以理解而诡异。
他非常坚持自己必须用那样的方式虐杀掉他的受害者们——只因为那些人是已经开过“门”的人。
开过“门”的人?
“红鹿”并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是“门”,哪怕在严厉的质询之后,他也只是有些疲倦地耸肩。
“一定要解释的话,你们可以用‘地狱之门’来理解它们……”在真正提到“门”之后,“红鹿”的态度显得庄重了一些,他偏过头,沉思了片刻之后又补充道,“……不过让我提醒你们一下,那些‘门’的后面,是比所谓的地狱要更加……不可涉及的地方……”
他用的形容词十分特别,“不可涉及”——口供上提审官的批注显示在提到这个词的时候“红鹿”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这名年轻的连环杀人犯下意识地避免用具体的词语描述那个地方。
在最初的口供过程中,“红鹿”的态度坦然,面色平静。他是一个有着近乎完美家事的年轻人,智商极高,受过高等教育,相貌英俊。如果他不是一个连环杀手的话,他还是那种让人感到羡慕的上帝宠儿。让人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妄想而杀害了那样多的人,
当他说着那些无稽之谈的时候,他显示出了一种经过金钱浸染后透露出来的耐心和教养,他看着脸色古怪的提审官,眼底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悯和疲倦。
“开了门的人……他们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麻烦。”
最后,“红鹿”这样语焉不详地说道。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那么“红鹿”就只是一个企图依靠胡言乱语蒙蔽陪审团和法官,希望凭借精神的障碍逃避法律惩罚的普通连环杀手而已——而同样的人在松鸦湾里大概有足足一打。
可是接下来对“红鹿”受害人的深度调查却让整个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
最开始,是警方意外地在受害人吉米·道格拉斯,一名夜间百货公司保安的后院里发现了一间异常隐蔽的地下室,而在地下室的冰箱里的,是吉米十三年前就失踪的妻子,女儿还有儿子。按照冷冻尸体的标准来说他们保存得不错,警方最初以为他们也是“红鹿”的作品之一,直到他们在那三个可怜人的身体内部发现了属于吉米自己的精液……然后是大量不堪入目,令人头皮发麻的性虐影像资料,它们被藏在地下室的夹层里。直到这个时候,警方才发现,在被“红鹿”割开喉咙将全身血液放光之前,吉米·道格拉斯一直在以非人的手段折磨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直到他们被活活弄死,而即便这样这名恐怖的男人也依旧没有放过他们的尸体……
那些影像资料中记录的事实足以将吉米送上电椅无数次——前提是“红鹿”没有杀掉他的话。
之后的一些调查让人们更加惊恐地发现,“红鹿”所杀死的所有人似乎都有其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他们隐藏得很好,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模样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他们的死亡……如果不是“红鹿”疯癫的话语引来了警方对他们生活痕迹的调查,可能终其一生他们都可以安全地披着人类的外皮做那些骇人听闻的恶事。
……就像是“红鹿”所说的,他们会给这个世界带来麻烦。
如果这不是一个乏味的唯物论至上的资本主义社会,又或者“红鹿”没有在加州特利帕里亚的监狱等待复核期间再次虐杀了自己的狱友以及一名狱警,这个英俊而年轻的年轻杀手本来可以不用成为一名死囚犯的——要知道即便是对于罪犯来说,要落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卡尔顿从骨子里厌恶……或者说恐惧这名怪异的年轻人。
而且他相信自己并不是唯一的一个人,事实上,在“红鹿”进入松鸦湾联邦监狱之后,这里所有的人,从囚犯到狱卒都快要被吓疯了——太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伴随着“红鹿”一起来到了这里。
某种黑暗而无形的东西正在聚集,只要你对这个世界还残留一丝敏感你就能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浑浊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即便是最暴虐的囚犯都在不知觉中变得小心翼翼,像是在流浪狗在遇到危险时候会下意识将尾巴夹在两腿之中一样。
伊莫金就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让伊勒,光之子为“红鹿”做临终弥撒的,因为“这里的污秽只有真正的天使能够驱散”。
卡尔顿因为这个提议而犹豫了一段时间,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一个工作繁忙的夜晚,卡尔顿在处理完文书之后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九点,他拿起公文包,关掉灯,然后走出办公室。
而那扇门就在他办公室门的正对面。
它安静地镶嵌在走道另一面的墙壁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从监狱办公楼建成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一样。它有着乏味的灰色门板,把手像是被摩挲过很多次已经变得光亮,把手上方是狭长的长方形的玻璃窗,玻璃的夹层中间是铁丝网够了出来的菱形网格。
门的背后漆黑一片,卡尔顿能够在那块玻璃上看到自己面无人色的倒影。
在那扇门的上方有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写着:
【卡尔顿·沃明顿松鸦湾联邦监狱监狱长办公室】
卡尔顿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他的办公室大门,那上面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铭牌。
他每天都要开启关闭这扇大门无数次,以为自己很熟悉它,但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这扇门看上去竟然如此陌生。
他身后的门和走廊对面的那扇门呈现出一个近乎完美的镜像,而卡尔顿以自己二十多年在松鸦湾监狱工作的记忆发誓——他知道自己办公室正对着的是走廊。
走廊,墙壁,没有门。
没有该死的门。
他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梦境,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了“红鹿”嘴角那一抹微妙的笑容。
他发现自己吓坏了,大脑一片混乱,那扇古怪的门近在咫尺,他只要往前走两步就能直接拉开它——也许会有锁?但是卡尔顿直觉地知道哪怕那扇门有锁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身上的钥匙能轻易地打开“它”。
卡尔顿不知道那后面会有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马上又停了下来。
他猛地回过头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砰”的一下把门摔上,然后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八岁孩子一样软倒在了地上。
他沉重地喘息着,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几分钟后,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卡尔顿过了很久才整理好情绪,他近乎虚脱地,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看到熟悉的狱警卡尔(他负责看守走廊尽头的屏蔽门。卡尔顿和他一起出去喝过几次啤酒)带着一丝警惕和担忧凝视着门内的他。
“我听到这里传来了摔门的声音——而且你的办公室灯已经关了,我没有看到你出来……”
卡尔顿越过他的肩头朝着办公室正对面望去,那里光秃秃的,只有被刷成惨白的墙壁冰冷地立在那里。
第二天他换了办公室。
然后他找到了伊莫金,同意了他的提议。
第4章
卡尔顿以为这个决定能够让他内心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慌减少一些,可是事实却正好相反。
征兆。
或许应该这么称呼这种感觉。
每当卡尔顿驾驶着自己的那辆大众缓缓驶入监狱的工作人员停车场时他就可以感觉到那种冰冷慢慢地爬上背脊。这个月的第三次,有人在抱怨制冷系统的失灵——整个办公区冷得就像是冰窖。
不过卡尔顿莫名地确定或许这种冰冷并不仅仅只是空调的问题。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使”到来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卡尔顿的老伙计,监狱牧师伊莫金因为这件事情而表现得愈发激动和狂热,不止一次卡尔顿看到伊莫金在祈祷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将嘴唇贴紧他十字架上那枚“天使”的照片,说实话,卡尔顿有的时候会因此而感到一丝微妙的不适,他觉得在牧师苍老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他想。
就这样,最终卡尔顿·沃明顿监狱长等来了“天使”到来的这一天。
降临派的人来得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分钟。
有人通知了卡尔顿他们的到来,几乎是在挂上话筒的那一瞬间,卡尔顿舌尖传来了一股血腥味,他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的心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哦,上帝,哦上帝啊,我的天使……我的光……终于到来了……”
卡尔顿听到伊莫金在房间的角落嘀咕着,牧师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明亮的光芒,他兴奋得从脖子一直红到脸庞,抚摸着十字架的双手因为激动而开始颤抖,大量的冷汗顺着牧师被时间冲刷得干瘪的皮肤渗了下来。
“伊莫金?”
卡尔顿不得不出声呼唤自己的这位老伙伴。
几乎是在同时有个声音近乎冰冷地在的大脑内部说道——让这个所谓的“天使”来到这里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犯了一个错误,卡尔顿,一个巨大的错误。
卡尔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椅子的把手上。
他企图让自己内心尖叫的那个声音冷静下来。
是“红鹿”……他想,大概是“天使”的到来让那个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诡异气息的“红鹿”感到了什么,所以这一刻整个监狱的空气才会这么冰冷,这么让人感到压抑。
卡尔顿拼命地安慰着自己。
“砰砰砰——”
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先生?降临派的丹尼尔·莱特先生与光之子伊勒到了。”
然后门被打开了。
——
“红鹿”背脊笔直地坐在禁锢室的一角。
禁锢室位于一间完全由金属和混泥土构成的房间的一角,面积只有牢房的一半大小,在靠墙的一侧有一张可以让人平躺的窄床(“红鹿”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愚蠢的设计了,这里是在死刑前死刑犯们呆的最后一个地方,他可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愿意把生命中最后几个小时浪费在睡觉上——毕竟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有的是时候平躺长眠)。
灯光是乏味的白色。
两名警官神情紧张地坐在房间的另外一个角落,他们原本的职责是监视死囚不至于因为对死刑的恐惧而自杀或者自残,然而现在他们却只是隔着被刷成白色的厚铁丝网惊恐不已地观察着禁锢室内的“红鹿”,像是在看着一只随时可能伤人的魔鬼。“红鹿”几乎都可以闻到他们身上几乎快要凝固成硬壳的浓烈恐惧。
客观的来说,“红鹿”是一名异常英俊的年轻人——英俊得几乎让人难以相信他会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他的头发是一种乖巧而温暖的巧克力棕,五官深邃而完美,漆黑的眉毛下面有一双淡薄荷色的眼睛——在某些光线下看他的眼睛又会呈现出冰凉的灰绿色,薄薄的嘴唇血色充足,嘴角有浅淡的笑纹。
对于正常人来说,“红鹿”更适合当一名平面模特而不是死囚,他的律师曾经很坚定地表示“红鹿”的外貌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可以轻易地打动大部分陪审团。
然而,对于自己外貌带来的一切红利,“红鹿”都显得满不在乎,他看上去更加乐意把身边的其他人吓得够呛。
“红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成功地让那两名警官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红鹿”用手托着下巴差点儿笑了起来。他想他的那些小把戏大概真的很有用,一些物理和化学方面的常识配合魔术手法,最后在加上一些心理暗示和诱导,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差点都要相信自己的那些说辞了。
所谓的狩猎恶魔,所谓的“门”。
在最开始的时候,“红鹿”那名有钱的父亲派来的律师给他提出了非常详尽的建议,足够的钱和他伪装出来的疯狂足以让他逃离死刑,如果律师的计划进展顺利的话,他只需要在精神病院呆上几年而已。在这个计划的初期,“红鹿”尚且觉得这个计划有点意思,就像是他在最开始杀人的时候也觉得挺有趣,他用自己过去学的一些小把戏成功地吓疯了陪审团和整个监狱,但很快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趣。
生命是一个乏味的轮回,“红鹿”想。作为曾经的医学生,“红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精神上是多么的不正常——不过,或许应该归罪于他的反社会人格,他从来没有为这种不正常感到哪怕一丝丝的痛苦和纠结,事实上,正相反,他甚至热爱着自己的不正常。他的精神疾病让他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虚幻的精神世界,在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而他的肉体被分割在了真实而冷酷的世界中。
他感到自己被割裂了。
无聊。
无聊。
无聊。
这是他对这个真实世界的全部看法。
他渴望进入到那个绚烂的,疯狂的精神世界中去……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难以打开那个世界。家庭医生说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分裂正在好转,可“红鹿”却并不觉得欣喜。
他尝试了一切可以尝试的手段好让自己再次进入那个幻觉的世界,然后意外地发现活人的鲜血,尖叫,乃至临死前抽搐的肉体是唯一的“钥匙”。在杀死第一个人之后,他开始看到幻觉,有些人身上的“门”,这让他兴奋不已。而在他被捕后,他有些好笑地将自己的幻觉变成了一个诡异的故事,而更加好笑的是,他发现那些愚蠢的人们看上去甚至相信了。
多么无趣。
“红鹿”中途放弃了那个愚蠢律师提出来的计划,他随便在监狱里杀了几个人,在庭审上表现良好并且承认了自己对“门”和恶魔故事的杜撰,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死囚。
他总算可以从这个乏味而无趣的世界中逃离出去了,“红鹿”百无聊赖地想,然后冲着禁锢室外的警官们笑了笑。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小说作者黑猫白袜子畸骨点评:主题凝炼,集中,议论深刻,有力,震撼人心.情节生动,构思新颖,题材独具匠心,推荐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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